以人为核心,合肥为什么行?
5平方公里,5万人口,5条马路,5盏路灯。这四个“5”,是解放初合肥的真实写照。很长时间里,合肥只是一座县城的建制。
七十余年后,合肥常住人口突破1000万人,成为全国第18座千万人口大城。
据南方周末研究院早前发布的57城市民引力榜2024,合肥跻身榜单第五,常住人口增量成为其脱颖而出的关键。合肥的人口逆袭之路,诠释了科技创新重构生产要素的可行性。
在人才“增量战”变“存量战”的当下,这匹在世纪之交后经济增长显著的“黑马”,如何通过产业提质、科创赋能和政策加持实现经济和人口的“螺旋式上升”?

合肥的城市天际线。(视觉中国 / 图)
省内人口的回流
从2014年的770万到如今的千万级规模,合肥十年间新增超230万人。我国县域平均常住人口为39.92万人,也就是说,相当于吸纳了约6个平均人口规模的县城。
而合肥的人口增势在近几年尤为强劲,可谓是“一路小跑”撞线千万大关。2022年至2024年,中国人口增长初显颓势,合肥却以53.7万人的累计增量位列全国城市首位,其后是贵阳、杭州、长沙、郑州。

具体来看,2024年,合肥常住人口净增量达14.9万人,这其中有87.9%来源于外地人口净流入。在近九成的迁移人口中,较大一部分来自省内其他城市。
百度迁徙平台的数据显示,迁入合肥来源地的前五分别为六安、淮南、安庆、滁州和芜湖,均为安徽省内城市,而这五座城市的迁移人口总量,占到当日迁入合肥人口总数的近四成。

对比这五座城市外出半年以上人口流向的变化,可以看到,它们的外出人口正逐步由外省向本省其他市回流,其中六安、滁州、芜湖流向外省的降幅最为明显。

《2020年合肥安家置业报告》也曾指出,安徽人占据合肥二手房客源的92.4%。合肥人之外,就是六安人和安庆人,三者合计占比超一半。
更大的数据是,2014年,合肥人口首位度(即省会人口占全省人口比重)为12.65%,到2024年,这一数值升至16.34%。这代表着,合肥在安徽省内的人口“向心力”不断增强。同步提升的,还有合肥的经济首位度(即省会GDP占全省GDP比重)。十年间,这一数值由24.85%升至26.68%。
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教授、博导任远曾公开表示,经济和社会发展将决定人口生育率、死亡率和空间变动,并以此影响人口动态。
合肥经济的高速发展,无疑成为安徽省内人口大规模回流的重要驱动力。
2000年,合肥的GDP总量为324.73亿元,不敌大部分省会城市,甚至低于一众三线城市。到2020年,合肥GDP已经突破“万亿”大关,历史性迈进全国20强。
合肥经济何以强势突围?
其一是借助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机遇,成为承接长三角产业转移的“黄金节点”。这其中尤以与上海的承接最为密切。
20世纪50年代初期,56家企业先后由上海迁入合肥,实现合肥工业的“从无到有”。
2018年,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安徽全省域被正式纳入长三角地区,合肥融入长三角的发展路径变得愈发具体。
上奇产业通数据显示,2018-2023年,长三角区域有1万家企业迁入合肥,其中上海迁入1652家,其后是杭州(664家)、南京(628家)、宁波(266家)。而合肥迁出企业主要去往芜湖、阜阳、六安、安庆等安徽省内城市。
在企业“一进一出”之间,合肥逐步实现产业的转型升级。
其二是开创市场为先、产业为核、政府为基的“以投带引”招商引资模式。
在该模式下,合肥政府通过打造国有投资平台,投入政府基金的同时,设立产业投资基金撬动社会资本,累计组成千亿级产业基金群,再将资金投向高潜力的产业和企业,精准“滴灌”新兴产业。
在此基础上,依托龙头企业项目落地带来的集聚效应,遵循“龙头企业—产业链—产业集群—产业基地”的发展逻辑,将一棵大树培育成一片森林。有三个最为大众熟知的例子:
2008年,合肥缓建地铁,拿出三分之一的地方财政收入,引进濒临退市的京东方;
2016年,合肥与国内领先的闪存芯片企业兆易共同创立合肥长鑫存储科技有限公司,致力于解决芯片领域的“卡脖子”难题;
2020年,在蔚来困于现金流吃紧时,合肥筹资70亿元设立蔚来汽车的中国总部。
如今,京东方织就的新型显示产业集群、长鑫存储托举的集成电路产业、蔚来引领的新能源汽车生态,塑造了合肥“芯屏汽合、急终生智”的产业地标,也成就了新能源汽车、先进光伏及新型储能、新型显示、智能家电、高端装备、人工智能等6个千亿级产业链,成为合肥经济蓬勃发展的强力支撑——2024年,合肥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产值占规模以上工业产值的比重达55.8%。长三角区域同样着力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杭州,该项数值为46.2%。
知识型的“新合肥人”
较高的受教育程度,成为“新合肥人”的关键特征。据统计,2023年,合肥每10万常住人口中拥有大学文化程度的超2.7万人,是全国的1.8倍左右,折射出合肥对于高素质人才强大的虹吸力。
数据显示,合肥近年新参保大学生的人数节节攀升,从2021年的25.8万人到2022年的30.2万人,再到2023年的35.2万人,逐年上升5万人左右。人才吸引力处于全国前列的杭州,对应年份引进35岁以下大学生的人数分别是48.3万人、36.4万人和39.7万人。
可以看到,二者的差距在逐步缩小。
这表明,合肥已经构筑起青年人才创新创业的强磁场,形成对他们的独特吸引力。
这一强磁场的根基在于合肥前瞻的新兴产业布局及其迅猛发展的态势。
“芯屏汽合、急终生智”的现象级产业地标,强大的制造业基础和完善的上下游产业链,以及面向未来的量子信息、空天技术、聚变能源、下一代人工智能等先导产业,对应到个人就业层面,即为可观的薪酬待遇、广阔的发展机遇。
猎聘发布的《2023届高校毕业生就业数据报告》显示,智能制造、AIGC、AI大模型3个新兴产业赛道招聘2023届毕业生的平均年薪分别为33.02万元、30.36万元、27.99万元。而麦可思2024版就业蓝皮书(包括《2024年中国本科生就业报告》《2024年中国高职生就业报告》)中,2023届本科、高职毕业生平均月收入分别为6050元、4683元。
本地高校专业群、特色专业与合肥产业集群、新兴产业的高契合度,也促成了本地高校对合肥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较高贡献度。
据《安徽省2023届普通高校毕业生就业年度报告》,2023届安徽已就业毕业生约44万人,其中超过71%在省内就业,而省内就业的毕业生有38.88%选择了合肥。
更微观的数据是,安徽大学、合肥工业大学的毕业生中有近五成留在合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硕士、博士毕业生留在安徽省就业的比例也在走高。其中,安徽大学2023届留皖就业毕业生服务以“芯屏汽合”为标识的十大新兴产业人数占比达69.34%。
产业之外,科研院所及大科学装置集群的设立,也成为合肥吸引高端人才的重要因素。据统计,2024年,合肥新招引博士后研究人员超1100人,新增高层次人才超7000人。
与此同时,合肥在政策层面也对青年人才“敞开怀抱”。
一方面是十足的诚意。自2023年5月起,合肥持续举办“合肥请您来”活动,不远千里奔赴全国各大高校,亲自向应届毕业生发出合肥的创业就业之邀。
另一方面是十足的行动力。合肥通过打造“广玉兰人才安居工程”,构建“住房保障+货币补贴+生活优享”三位一体的安居体系,降低青年人才融入合肥城市生活的“门槛”。
年轻人感受最深的,是财政按1.5万/人-3.6万/人标准给予三年毕业生租房补贴。对此,社交媒体上的普遍观点是“毕业前三年吃喝租房不愁”。
人口增长的可持续性
超大城市的发展始终有一道难题横亘在前——规模扩张与资源承载力之间的矛盾。
这也同样成为合肥需要重视的课题。人口高速汇集的背后,是还未来得及跟上的公共空间配套、公共资源供给和安居体验。
根据57城理想之城榜2024,合肥在公共空间体验、教育医疗供给、生态环境及安居体验的排名均居于57城的中间靠后位置。
我们也能从网民的讨论中窥见一斑。虽然市政公园增加、前沿品牌入驻、宜家山姆落地得到认可,但商业空间不成规模、交通出行效率低下、与收入不匹配的房价等仍被不少网民诟病。
事实上,合肥的房价收入比高于不少省会城市,甚至是长沙的两倍有余。

如何在保持经济增长的同时实现人口可持续发展?与合肥发展特点相似的深圳、日本名古屋或能成为“他山之石”。
深圳同为“移民城市”,也是近代以来崛起最快的城市之一,近年持续加大财政投入,“恶补”民生短板。包括率先实行第二次住房制度改革、打造90%以上居民享受的“15分钟社康圈”、近4年新增基础教育学位近65万个等,以描绘“幼有善育、学有优教、劳有厚得、病有良医、老有颐养、住有宜居、弱有众扶”的温暖图景。
名古屋是日本中部地区的商业、工业、教育和交通中心,人口数量仅次于东京、横滨和大阪。以其为核心的名古屋都市圈为日本三大都市圈之一,集合了丰田汽车公司、株式会社爱信等高端制造业企业和世界级著名学府名古屋大学,形成了日本国内工业出货额第二位的中京工业核心地带。
与东京和大阪单极集中发展的模式不同,名古屋都市圈的发展特色为:注重区域协同发展,周边城市功能定位明确且各具特色,通过专业化分工协作形成了发达的产业链供应链。这正是合肥都市圈当前面临的发展桎梏——产业链分工合作不足、区域发展差距大。
以人为核心的城市建设、以城市群为主体形态的城市发展,共同构成了人民城市的应有之义。
南方周末研究员 郑颖琦
责编 戴春晨


